古人云：“民以食為天”。從我記事起，在我們家里就有一個不起眼的蒜臼子。這個蒜臼子是青石材質(zhì)的，是我上一輩的老石匠用錘子和鋼鏨純手工打制而成的，顯得笨拙而又土氣十足。歷經(jīng)幾十年無數(shù)次手工使用的磨礪，這個蒜臼子的外觀已經(jīng)很順滑了。這種餐具在我們農(nóng)村家庭里是很常見的，幾乎家家必備，并不是稀有物件。當然，除了石質(zhì)的外，現(xiàn)在也有陶瓷、木質(zhì)、不銹鋼等材質(zhì)的。但從實用角度來講，還是青石材料的最好用，兼具易存放、易清洗，結(jié)實衛(wèi)生等優(yōu)點。
根據(jù)母親的回憶，屈指算來，我們家這個古董級別的餐具，年齡比我三哥還大。家中的各類器具，除了父母結(jié)婚時的櫥柜和木床外，就數(shù)這個蒜臼子歷史悠久了。雖說它并不美觀顯眼，沒有什么光彩照人的精致外表，但在當時物質(zhì)匱乏且人口較多的大家庭里，它卻是我們?nèi)胰孙嬍撤矫娴谋夭豢缮俚摹爸匮b備”。說它重，不僅是說石頭的材質(zhì)重；更主要的，它與我們?nèi)粘Ｉ钪械腻佂肫芭璧剁P勺具有異曲同工之妙。正是這些看似不起眼的各類餐具，共同奏響了農(nóng)家大院里節(jié)奏歡快、清脆響亮而又充滿生機活力、飽含煙火氣息的交響曲。雖然它并不是我們一日三餐必不可少的工具，但在那個年代，餐桌上有蒜臼子登場，意味著不是過節(jié)就是家長要給我們改善生活啦！從這方面來說，它的地位好似古裝戲曲里萬眾矚目的丑角，雖然不是主角，但位置也很重要。
逢年過節(jié)自不必說，下水餃、蒸包子、捏餛飩和調(diào)涼菜時，都要用到這個蒜臼子搗（我們本地的方言說“chuài”，但詞典上查不到這個音和意統(tǒng)一的字）上一窩子辣椒蒜來增加胃口。就拿平日里喝頓面條來說，在那時候也算是比較隆重奢侈的改善生活了。
夏季麥收之后常常是驕陽似火的高溫天氣，毒辣辣的太陽驅(qū)趕著陣陣熱浪撲面而來，往往讓人頭暈腦脹、心情煩躁、食欲不振。為了讓全家人吃飽吃好，母親這時候就會和父親提前商量著計劃當天中午全家人喝頓面條。本來，最可口的面條應該是純白面的，但由于當時家里人口多，麥子收成少，母親在和面時往往還要再摻上一半的地瓜干做的黑面。這種面條煮熟后粗糙且發(fā)黑，口感雖然有點甜味，但還是不如純白面做的面條香軟可口。
到了中午，我們父子幾人從地里干農(nóng)活回來時，母親在家就已經(jīng)將面和好了。做面條的工序一般是和、揉、搟、切幾個步驟。切完后要把面條錯落有致地分攤在桌面或秫秸做成的圓形鍋拍上。說起來簡單，但從頭到尾真正做起來，也很累人。因為要想下熟的面條好吃筋道，就要用力把面團揉硬，如俗話說的“瓤扁食、硬面條”。母親往往前后要花費半個多鐘頭才能和好三四個面團，我們弟兄幾個都眼巴巴地期待著面條早一點下鍋。因此，不等大人吩咐，就自覺地做各項幫手：有擇菜洗菜的，有幫著生火拉風箱燒鍋的。
全家人數(shù)我年齡最小，往往就選擇簡單的剝蒜洗青辣椒，弄辣椒蒜。步驟是先將一兩個辣椒放入蒜臼窩子里，用沉甸甸的蒜錘把辣椒搗碎后，再往蒜窩子里陸續(xù)添加適量剝好的蒜瓣。將辣椒和蒜瓣一塊搗碎后，加上適量的鹽、味精和醬油，用筷子攪拌和勻后，就能用小勺挖到碗里備用了。開始搗蒜泥時，辣椒和蒜瓣容易迸濺到臼窩外面，所以父親就教我先放點鹽，這樣再用蒜錘往下?lián)v時就不容易往外迸濺了。等母親將面條下熟后，用筷子給每個人把面條撈到碗里，我們再把辣椒蒜和在面條里，吃起來別提有多美味了。一家人這時候只有圍著桌子“吸溜吸溜”吃面條的聲音，都顧不得說話了。真是滿口生香、一飽口福??！
參加工作以后，我在家鄉(xiāng)的縣城里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但是由于當時沒有自己的住房，我和妻子只好租住兩間獨立帶院的平房作為婚房。后來也是在這兩間簡陋的婚房里，我們的女兒出生了。結(jié)婚沒多久，我吃飯時突然想起來好像少了點什么，不能盡情地吃飽吃好。原來，我發(fā)現(xiàn)家里缺少了在老家時陪伴了我很多年的那個默默無聞的蒜臼子。于是，在一個休息日的上午，我獨自一人專程坐上了一輛開往城東老家集鎮(zhèn)的公交車，并在集鎮(zhèn)的公路橋頭上，花了大概十五六元錢，挑選了一款和老家里那個外觀大小基本一樣的青石蒜臼子，也有一個帶圓孔的手把柄。之后我便興奮得如獲至寶，坐車把它帶回到自己的小家里。從那以后，這個簡易的餐具給我們的日常生活帶來了不少的便利和生活樂趣，使得我們的日子增添了一番滋味。我們不僅用它做常吃的辣椒蒜、雞蛋蒜，還可以將炒熟的花椒、花生等碾成細碎的粉狀或糝狀，以備餐廚使用。
之后的悠悠歲月里，在親友們的幫助下，又利用國家住房公積金貸款的優(yōu)惠政策，我們陸續(xù)更換過四次住房。每次搬家時，我都要將蒜臼子這個重量級的寶貝小心翼翼地帶到新家里。我之所以對它如此情有獨鐘，是因為一方面雖然現(xiàn)在生活條件改善了，我仍固執(zhí)地認為自己親手做的辣椒蒜更新鮮可口、經(jīng)濟實惠、味道獨特，不會有任何多余的添加成分，是任何一種其他調(diào)味品或副食所無法比擬的；另一方面，我也想通過這一實物，讓下一輩的孩子們真切地體會到我們今天的幸福生活確實來之不易，無論何時，都要保持勤儉節(jié)約的優(yōu)良家風，珍惜當下，常懷惜福感恩之情。誠如朱子家訓所言：“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
現(xiàn)在我們的小家庭已經(jīng)住上了一百五十多平方米的花園式商品房，并配有電梯，寬敞明亮，十分便利。水電氣暖等各項配套設施一應俱全。小區(qū)內(nèi)一年四季綠樹成蔭，鳥語花香，環(huán)境優(yōu)美，如同置身于幽靜的森林公園中。我從小使用過的蒜臼子，在那物質(zhì)貧乏的漫長歲月里，給我們?nèi)业牟妥郎钤鎏砹藷o窮的美味和歡樂，陪伴著我們弟兄幾個健康成長，各自成家立業(yè)。今天，這個樸實無華的青石蒜臼，依然是我們?nèi)粘Ｉ畹挠H密伴侶。雖然這個原始、簡易的餐具似乎與現(xiàn)代化、數(shù)字化的各項家居設施有點不太協(xié)調(diào)，甚至于顯得有些簡陋另類、格格不入。但正因為我對它的長久執(zhí)著偏愛，才使它見證了我們?nèi)胰说纳钣衫Э嗟礁蛔悖娮C了我們國家在黨的正確領導下，人民生活幾十年來發(fā)生的翻天覆地的巨大變化，以及社會經(jīng)濟生活的長足發(fā)展。
（作者：山東棗莊滕州市公安局龍泉派出所 趙逢利）
來源：“學習強國”滕州通訊站
作者單位：山東棗莊滕州市公安局龍泉派出所
責任編輯：馬穎 徐琦 葉珊 相東 張靜 鄭志俠 李潤杰
轉(zhuǎn)載:郝鳳婷
審核:郝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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