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蘇立敏(河北)
到了夏天,北方的農家院就有了江南的味道。
最大的最普及的江南元素就是竹簾了,像一幅醇厚的畫掛在北屋的門口,周周正正,并不輕飄到隨風而起,從門楣妥帖到門框,與門檻相扣,嚴嚴實實,疏密有致。新竹做的簾子如同青青的新光陰,舊竹簾改做的簾子如同黃黃的舊光陰,規(guī)規(guī)整整的絲縫總能牽扯到風情的境界,整個院子都因一個簾子而浪漫了。
夏日,杏兒熟,麥兒黃,小南風一吹,布簾就不能應酬夏天的盛宴了,家家戶戶都掛上了竹簾子,過來過去,竹簾掀起又合上的“垮搭垮搭”的聲音,仿佛是夏風打起了小竹板,清脆又涼爽。
炙熱的陽光從樹隙間透過,再透過竹簾兒灑進屋子,樹影在整整齊齊的簾影里搖曳,溫情而靜默,坐在涼席上玩耍的嬰兒就睜圓了眼睛看,老人手里搖著芭蕉扇,空氣有了芭蕉葉子的潮潤,于情于景,都是江南借給北方的安適,要好好珍惜呢!
門口長幾桿竹,或是瓦盆里栽幾株江南植物,不用多名貴,艾草也行,青幽幽,壯實實,長勢活潑,晝夜不休歇,極力地超趕著一根根簾子,院子因此充滿了生機。
晨起,蚊蠅困頓,家雀鳴啾,老人們趁打掃庭院之時,喜歡把簾子卷到門楣,清新的空氣就無所顧忌地去屋里做客,竹掃帚“呼啦呼啦”在地面上畫畫,竹簾靜靜地看,不作聲,它們更像深深懂得的知己,從江南走來,迢迢遠路之后相逢在一個院子里,有“他鄉(xiāng)遇故知”的感動呢!
夏天的雨很有脾氣,下上幾場雨,氤氳一段潮濕天,竹簾上一道道的線就朽了,過上幾年要重新打簾子,用粗蠻結實的棉線打。一個長凳子放在蔭涼里,簾條就一根根地被線擰緊,一段段編好的簾子就懸垂在凳子上,保證線的位置不跑偏,簾子兩端也要齊齊的。只是等編好,新簾子就比原來的短了兩指,下面用石頭綴上,拽兩天就好了,若是實在伸不到原來的位置,下面就縫個布條遮住,不影響美觀。
竹簾不像門,一推開了,來個客人迎接的儀式感是很重的,聽著客人進了院子,屋里的主人就跑出來,有走上前與客人寒暄的,有撩起簾子來請客人進門的,不用刻意表演,簾子就教會了人們待客。簾子與茶水般配,還不用杯,就是一個舊式的圓柱形的茶壺,幾個茶碗,茶也不必好,是人們常說的“粗茶淡飯”里的茶吧,不講味道,解渴就好。
簾子總帶誘惑,每個孩子大約都想過這樣一個問題:為啥在屋里透過簾子可看清院子,而在院子透過簾子看不清屋里呢?這個問題會在突然的一個場景迎刃而解,是吧,有的人家拆房子,有揭了房頂而簾子還沒有摘下來的,里外一樣的光線,站在簾子前就是站在了光陰前,過往歷歷在目,未來日日可期。
莊稼人置辦家什,簾子算不可或缺的一個,年輕人搬到新家,分家時分不到舊家老人唯一的舊簾子,就努力攢錢買一個新簾子,勤勉著,也節(jié)儉著,更有夏風催著,終于在一個集日買了回來,阡陌小路,一卷新簾抱在懷里,如同從山間抱幾枝梅踏雪回來的男子,滿滿的書卷氣,也如同抱著一幅大畫,有畫軸有留白,只等掛在夏日的家,在疏朗的日色里,把日子過到如畫溫馨。
伏天清晨,有的人家的簾子上還有蟬殼呢,是黃昏的蟬從洞里跑出來,在黑暗里摸索,把這穩(wěn)重的簾子當成了可靠的樹身,于是就開始爬,爬過了樹影,爬到了最好的一個角度,在月色或星光里脫胎換骨,在曙色的祝福里展翅而去,留下金燦燦的小房子給孩子們做小禮物:這個院子我住過,這個簾子我見過。遇見如此,還有什么可求呢!人生海海,不負不欠,一個簾子就是流年。
簾是喜歡跑到古詩里的,它作為一個意象更容易表達一種心情,把簾寫到極致的是《紅樓夢》里的《桃花行》:“桃花簾外東風軟,桃花簾內晨妝懶。簾外桃花簾內人,人與桃花隔不遠?!币粋€簾子就分成兩個世界,可能距離美麗很近卻遙不可及,可能距離喜歡的人很近卻無法相通,只能這樣,隔著簾子道聲珍重:我走了!
走了,望盡簾子也望不到送行的人出門,就這樣走,一步一回頭,分別的痛交付給簾子的幽夢保管。走了,淚浸簾子也沒有勇氣掀開簾子說一句“保重”,只能看著一個迷蒙的身影漸行漸遠。
每一個人的記憶里都有一個簾子,都有一段旖旎的時光,隔斷了歲月,也綿展了記憶,像江南無休無盡的小雨。
作者簡介:蘇立敏,網名:小陳。中國金融作協(xié)會員,河北作協(xié)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出作品十七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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