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城看守所的格局和其他看守所基本相似,恐怕也和老魚剛剛離開的另一處關(guān)押他這號職務(wù)犯的地兒相似,只不過那兒是單間,這兒是大通鋪罷了,雖說燈也暗了不少,可老魚還是能清楚地看見長長的大通鋪后面的墻上貼著碗口大小的阿拉伯?dāng)?shù)字、從1到12,從鐵門直到衛(wèi)生間和風(fēng)場門。鋪上、鋪下的人早已進入了夢鄉(xiāng),2號位的一個年輕人聽到干部掏鑰匙的聲音還是很機靈地起來了,那位值夜班的年長點的干部不知小聲跟那個年輕人說了些啥,年輕人連連點頭答應(yīng)著什么。干部點了點頭,走了。
“往里邊來!”年輕人不容置疑地命令到,對于這種命令,老魚早已習(xí)慣了,連忙挺直了身子,準(zhǔn)備大聲答“到”,那個年輕人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連忙做了個停止的手勢,此時已經(jīng)驚醒了幾個面無表情的臉,木木地看著老魚,1號鋪上的年輕人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低聲說道:“睡球吧”,說完翻了個身自顧自地睡去了。
2號鋪的年輕人尷尬地笑了笑,拎起老魚的被子指著廁所門口,用腳踢了踢腳下的一個長發(fā)男孩說道:“挪挪”,然后把那床被子往地下一扔冷冷地看了老魚一眼說“就睡這吧”,可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淡淡一笑說:“沒地方了,明天再說罷。”說完順著鋪下的人頭縫隙輕輕地跳了回去,老魚開始懷疑剛才他倆是如何過來的,況且還拿著被子呢,他近幾個月越來越感覺到自己沒有記憶了。
幾根扭著脖子的腦殼慢慢地放了下去,1號男竟然還沒有睡著,輕聲地問道:“打招呼了?”2號男以極低的聲音說了句什么,老魚沒有聽到,他也不想聽到,他輕輕抖動了一下被子,迅速地躺了下去,似乎是隨著腦袋的著地,他早已進入了夢鄉(xiāng)。這是從他記事以來,應(yīng)該是睡著最快的一次。夢里他竟然想起老家那位殘疾的兄長給死去的人掐“殃”的趣事兒,如果哪家孩子不孝順,老人死后,兄長總是面帶惱怒地說“掐什么掐,早出殃了!”大致是說老人對于家無所留戀了吧,自己這樣的睡法,或許是對世界不再留戀了,也或許是太需要睡上一覺了,雖然還于迷糊中能隱約聽到有人上廁所的聲音、打呼嚕的聲音、查崗的聲音,然而所有的一切都不能阻擋老魚自己睡上一覺了,當(dāng)然這睡覺終于屬于自己了,他甚至在夢里大大地感謝了看守所一番。
17個男人同睡,這格局,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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