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有點甜全文免費(fèi)閱讀(小妻很甜夫人她是個小作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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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時候,江離已經(jīng)穿著中衣躺在自家的芙蓉軒中了,細(xì)軟的被子蓋在身上,仿佛是鋪了一床軟綿綿的云。陽春三月的季節(jié),這樣的舒適叫本就酣睡賴床的江離越發(fā)起不來。

院子里悉悉萃萃的聲響,讓江離忍不住開始亂蹬被子,一邊翻來覆去,一邊閉著眼睛嘀咕道:“師父,你讓我再睡一會,就一會兒……”

等到院子里的聲音逐漸大了起來,江離才終于意猶未盡地揉揉眼睛,慢悠悠的從床上爬起來。

“這是哪里,這不是逍遙峰!”

江離自言自語道,一邊說,一邊頗為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直到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才終于晃過神來。

“傻孩子,怎么連自己家都不認(rèn)識了。”

說這話的人正是江家的當(dāng)家夫人丁氏,也是江離的親生母親。

大約是許多年未見的緣故,即便此刻已經(jīng)日曬三竿,即便江家上下已經(jīng)忙做一團(tuán),丁氏也只是滿眼寵溺地看著江離,不慌不忙地將一身剛做好的碧水色絞絲杜鵑裙裳放在了床頭。

若不是聽到屋里頭有動靜,丁氏大約還會繼續(xù)默不作聲地站在門口靜靜等上一些時辰。

1

江離嘴里叼著一根細(xì)樹枝,晃蕩著兩只袖子在芙蓉軒中來來回回晃蕩,丁氏慌忙跑上前去,一把將江離嘴里的樹枝扯了下來,擰著眉頭嘆了一口氣,笑著說道:“我的乖乖,你是攝政王府里的郡主,怎么能這般野蠻粗俗?”

江離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一轉(zhuǎn),很掃興地看了看被扔在地上的樹枝,一個時辰不到,這已經(jīng)是丁氏從她嘴里扯下的第四根樹枝了。

江離嘆了一口氣,岔開腿,像一只青蛙似的蹲在地上,喊道:“娘!你這也不讓我做,那也不讓我做,像看犯人一般看著我做什么?府里頭那么多的事情,您不需要盯著嗎?”

“我的乖乖,娘已經(jīng)十二年零八個月沒見到你了,想你想得要緊。如今,再要緊的事情,也比不上你重要?!?/span>

丁氏目不轉(zhuǎn)睛看著江離,看著看著,兩只眼睛就忍不住紅了起來,紅著紅著,兩行淚便像斷了線的佛珠般簌簌滾落下來。

江離抬頭看了一眼,垂著腦袋嘆了一口氣,頗為不耐煩地站起身安撫道:“娘,我不過才回來兩日,你已經(jīng)哭了十余次了。外頭知道的人,曉得這是江家小女兒闊別十二年,終于從逍遙峰回家了。那些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江家小女兒死了呢……”

“呸呸呸,我的乖乖,這話不吉利,可不能亂說。”丁氏顧不上哭了,趕緊抬手扣住江離的頭,讓她跟著自己一起往地上吐口水去晦氣。

丁氏不敢像先前那般動不動就哭了,卻仍舊時不時哽咽著念叨:“當(dāng)年你才四歲,屢屢發(fā)燒不止,請了多少名醫(yī)都治不好,問了一位城外的高人,疑心是邪物上身,又說不宜放在長安生長,指了方向,不得已將你送到了中山洲逍遙峰……”

“什么高人,我看就是個訛錢的騙子?!?/span>

丁氏慌忙擺手解釋道:“怎么會呢,自打把你送到了逍遙峰,每年去探望,門人都說安好無恙。只是,這十多年的分別著實可惜,為娘見不到你,想得心肝都疼……”

江離一看母親,眼見著又要連綿不斷地掉淚了,趕緊岔開話題問道:“十幾年也不曾著人來接我,還說什么想念呢,我看娘早就忘了我這個女兒了。既是忘了,如今卻又讓大哥帶人將我誆騙回來做什么,我呀,當(dāng)真就像是長在逍遙峰上的稗子草,無人憐惜!”

江離說這話時,一點也不覺得委屈,大約是在逍遙峰逍遙慣了,跟著代序師兄翻山越嶺采藥,放縱且自由。

若不是江文松帶著幾個小廝上山來找?guī)煾?,江離許是早就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富庶鼎盛的家了。若不是大哥買通門人在自己的飯菜中下了迷魂散,自己絕不會輕易下山回江家。

說實話,比起攝政王府,江離更愿意呆在逍遙峰,雖然會經(jīng)常被師父罰站、罰抄書、罰不許吃飯,也會偶爾被代序用掛在樹枝上的死蛇嚇得上躥下跳,還會因為試草藥經(jīng)常腹瀉不止……

逍遙峰比不上攝政王府富貴,卻也比不上這里規(guī)矩繁多。

用丁氏的話來說,江離從前野慣了,如今都要改改。

這是一件大工程,因此,丁氏專門挑了四個年長的嬤嬤寸步不離地教她。

丁氏本想著嚴(yán)厲一些,好讓住在后院的那兩個妾室看看,這才是正兒八經(jīng)的嫡出郡主,這才是最有資格做太子妃的人。

可如今聽江離這么一說,丁氏的心一下子就軟下來了,忙低聲下氣地解釋道:“乖乖,你這么說話,娘的心都碎了一地。若不是顧念著你的安危,我早就上那逍遙峰把你接回來了,你是為娘身上掉下來的肉,我怎會不想把你養(yǎng)在自己身邊呢?!?/span>

江離扭頭一看丁氏的樣子,瞧見她的下巴正在顫顫巍巍抖得厲害。

江離把手一把放在丁氏的肩膀頭上,拍了拍,慷慨陳詞道:“別哭別哭,哭起來更丑了。若叫柳姨娘瞧見了,又該嘲笑你人老珠黃了。”

話罷,丁氏果真像被馬蜂蟄了般喊起來:“她敢!不過是一個小門小戶出身的賤人,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把老爺迷得五迷三道,小狐貍精!”

江離見著母親顧不上哭了,這才放心地點點頭,順著母親的話,心不在焉地奉承道:“是是是,不管是柳姨娘,還是孫姨娘,都是登不上臺面的人,哪里比得上你,半老徐娘,賊眉鼠眼,口蜜腹劍……”

丁氏站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攙扶在側(cè)的江離,長呼一口氣,提高了嗓門對著站在廊上的蔡嬤嬤喊道:“快快快!再給郡主請一個先生,學(xué)問也要重新做!”

江離剛要張口阻止,豈料那蔡嬤嬤耳順之年,卻仍舊是腳底生風(fēng),一轉(zhuǎn)眼的功夫就不見了蹤影。

丁氏當(dāng)真是十分疼愛這個多年不見面的小女兒,除了四個年長老道的嬤嬤,還有一個淵博儒雅的私塾先生,余外還有六個手腳勤快的丫鬟伺候在側(cè)。芙蓉軒中上下加起來有三十多個下人,白天黑夜只圍繞江離一個人轉(zhuǎn)悠。

“郡主,笑得不對,重新笑?!?/span>

“郡主,坐得不好,起來重新坐?!?/span>

“郡主,吃相太難看,今兒不許吃了,肚子上的肉胖得都溢出來了,明兒繼續(xù)練習(xí)?!?/span>

……

就連睡覺,也有嬤嬤在旁,一邊幫著江離把踹開的被子蓋好,一邊像老尼姑似的嘀咕:“睡相太難看,有失大家閨秀風(fēng)范?!?/span>

規(guī)矩才教了三日,江離便哭著喊著再也不學(xué)了。

“我要回逍遙峰,要找?guī)煾?,我要見代序!?/span>

江離分明是在發(fā)脾氣,可旁邊的嬤嬤揣著明白裝糊涂,嘴上始終不罷休,皺著眉跟在江離屁股后頭喊:“聲音太大了,太不像話,郡主柔聲細(xì)語些才好?!?/span>

“細(xì)語哥,我就要叫!最好把代序叫來,把我?guī)Щ劐羞b峰,這亂七八糟的規(guī)矩,我不學(xué)了!”

這一喊不要緊,沒有喊來丁氏,也沒有喊來大師兄代序,倒是把住在杜蘅居里的江芷兮喊來了。

江離上下打量了一下站在庭院門口的江芷兮,她倒是極為溫順端莊,兩只珍珠耳環(huán)好好戴在耳朵上,穿在身上的絳朱色團(tuán)花錦繡裳像一團(tuán)好看的煙霞,臉上的胭脂極為羞腉,當(dāng)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紅。

這大概就是蔡嬤嬤口中的大家閨秀的風(fēng)姿吧。

江離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兩只翡翠墜鶴耳環(huán),只剩下一只孤零零掛著,至于另一只,六個丫鬟正在院子里翻花倒草。

江芷兮向前走了兩步,瞥了一眼雞飛狗跳的下人們,卻裝作不知情地問道:“早就聽說郡主回來了,前幾日身子不適,一直不大走動,直到今日,這副身體才終于松泛了些,得了空就想來與郡主聚一聚。妹妹不會怪罪姐姐來遲了吧?”

回家這些日子,江離被嚴(yán)加看守在芙蓉軒中學(xué)規(guī)矩,那些個世子、郡主學(xué)了十幾年的規(guī)矩,丁氏倒是巴望著江離能在一夜之間打通任督二脈。

因此,江離整日除了見母親,便是這些個嘮嘮叨叨的下人,至于其他人,總之是沒見過幾面。

如今,終于見到了一張新鮮面孔,江離高興地一蹦三尺高,顧不得耳環(huán)少了一只,也顧不上衣服上還沾有桂花酥的餅屑,慌忙上前去迎接,笑著說道:“你就是我的四姐姐罷?從前我被送走的時候尚且年幼不記事,前些日子聽母親提起來,只盼能見上一面呢,如今終于見著了,真是冤家路窄呢?!?/span>

江離眼看著江芷兮的臉色變得尷尬難看,卻沒能反應(yīng)過來是自己的成語用錯了,她一直以為“冤家路窄”是一個好詞,琢磨著大致意思是,被冤枉的兩個人好不容易遇到了,當(dāng)真是知己。

江離笑了笑,很得意地看了一眼江芷兮,心里暗暗得瑟:跟著先生學(xué)了幾日學(xué)問,當(dāng)真是有用得很!

江芷兮清了清嗓子,循著步子往屋子里慢慢走,很客氣地吩咐跟在后面的丫鬟,從丫鬟手中接過一個繡著紫黃色叢草的荷包交到江離手中。

“聽聞你的名字是一種生長在水里的草,我沒見過它的長相,只是從書中文字摘了只言片語,如今繡在這小小的荷包上,還望你不要介意我這份禮太輕?!?/span>

江離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一種水草,聽聞還是長相極為丑陋的草,卻是生長力驚人。

原本名字中的“離”應(yīng)該寫作“蘺”,不知怎得,江離總也不記得名字中的草字頭,逢人就說自己名字中的“離”乃是“少小離家老大回”中的字。

每每聽到她這么介紹,丁氏總會欲言又止,跟著眼圈一陣殷紅,她私以為女兒這是對小時候被送到逍遙峰的事情耿耿于懷。

江離看著躺在手中的荷包,憨笑著點頭說很喜歡。

“妹妹生得本就俊秀,這么些年生長在外,更是越發(fā)接地氣了。果真人如其名,不可貌相,自由自在?!?/span>

江芷兮在話本中見過那江蘺一草的畫像,亂糟糟一團(tuán),只能生長在不見天日的水里,是市井中頂下賤的水生植物。

江芷兮說這話時,一邊來回掃視眼前著粗糙鄙陋的妹妹,一邊揣著心思繼續(xù)打擊道:“府里規(guī)矩多,不比山野中自在,妹妹若當(dāng)真學(xué)不會,倒不如干脆放手不學(xué)了?!?/span>

江離半點聽不出其中深意,只抓住了“不學(xué)了”幾個字,趕緊瞪大了眼睛,一把握住江芷兮的手,驚嘆道:“此話當(dāng)真?”

江芷兮一時愣住,瘦弱的身體被江離握住肩膀來回?fù)u擺。像是忽然有了法子,江離趕緊小聲在江芷兮耳邊說:“這件事我說了不算數(shù),勞煩姐姐去跟我母親提一提,別讓我學(xué)這些?!?/span>

江芷兮的臉色沉了沉,僵著表情吞吞吐吐道:“這……這種事情,得是你自己去說,若是我去說,倒會讓母親覺得是我不想讓你學(xué)會似的……”

江家孩子,不論是不是丁氏所出,都要尊稱丁氏為母親,而對于自己的親生母親,按照嫡庶規(guī)矩,只能喚上一句姨娘。

江芷兮乃是柳姨娘所出,卻不能由著柳姨娘撫養(yǎng),跟在丁氏身邊長到了十四歲,因為柳姨娘的兒子江文柏在邊關(guān)立了軍功,老爺高興之余,同意江芷兮往后可跟在柳姨娘身邊侍奉。

丁氏起先還會失落,自從江離去了逍遙峰,她是打心眼里把這個王府里的唯一女孩當(dāng)作親生女兒,便是身邊的嬤嬤也對江芷兮畢恭畢敬,吃穿用度更是樣樣按照嫡出郡主的派頭置辦。

可,自從江離回來了,丁氏哪里還會顧得上失落,每天屁顛屁顛全是圍著江離轉(zhuǎn)悠,就連家里那兩房水火不容的姨娘,自己也全然懶得刁難,更別說是庶出的江芷兮了。

這些事情,江離不知道,江芷兮卻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區(qū)別,不由得對這個沒死在外面的妹妹格外憤恨。

倘若江離沒有回家,爹爹謀劃的太子妃就是自己了。

倘若自己成了太子妃,那一切可就都不一樣了。

“四姐姐,四姐姐……”

眼見著江芷兮愣愣地出神,江離瞬間泄了氣,琢磨這一招不大可能奏效,喃喃自語道:“那又何苦提這么一嘴,叫我空歡喜一場。”

江芷兮原以為王府的嫡出女兒該是何等聰明,如今見著了,倒是大大松了一口氣,枉費(fèi)自己前幾日一直稱病宿在房里想對策。

這江離不過是個草包,養(yǎng)在逍遙峰多年,早就逍遙自在沒了腦子,何必忌憚這么一個人會跟自己搶奪太子妃之位。

縱然她是王府嫡出的女兒,自己不過是妾室所出。

可,若真只能在江家這兩個女兒中間挑一個做太子妃,只要太子不傻,就絕不會放著膚白貌美,秀外慧中的江芷兮不要,而求娶一個站沒有站相,坐沒有坐相的江離。

她的人就跟她的名字一樣,俗氣低劣,難登大雅之堂。

江芷兮心中有數(shù),便不再與江離逞過多口舌,只敷衍了兩句便匆匆離開了。

江離好生失意,很不容易見到的新面孔轉(zhuǎn)瞬即逝,只留下一個吃不能吃,喝不能喝的荷包,繡著一團(tuán)看不真切紫得發(fā)黑的草,越瞧越讓人心里難過。

2

跟著嬤嬤學(xué)了半個月的規(guī)矩,江離總算知道什么是笑不露齒了,丁氏很高興,嘴角恨不得咧到后腦勺,追在后面反反復(fù)復(fù)說:“我就知道我的離兒是頂聰明的,學(xué)什么都學(xué)得快。”

實際上,不是江離規(guī)矩學(xué)得好,而是整天被關(guān)在芙蓉軒里,每天睜開眼,見到的都是同樣的人,聽到的都是一樣的話。久而久之,她實在笑不出來了,抿著嘴敷衍地咧一咧,居然就算是過關(guān)了。

江離終于見到父親大人了,若不是母親跟在江華兗后頭,畢恭畢敬唯唯諾諾,江離差點以為這是母親給自己請來的第三個教書先生。

畢竟,自從江離把前兩個先生氣走了之后,府中已經(jīng)有數(shù)日不見有人來教“之乎者也”了。

江華兗以為,多年不見,初次見面,寶貝女兒會像小時候一樣沖到自己懷里,然而事實顯然比他設(shè)想中殘忍多了。

江離只是站在原地,和面前這個留著山羊胡子,看起來精明算計的老頭面面相覷。

“快,快叫爹??!”丁氏激動地看著江離,眼神示意女兒有所表示。

可江離遲遲不動,瞇著眼睛淺淺微笑,禮貌又不失距離感。

丁氏見狀,趕緊搶在江華兗前面解釋道:“前些日子,朝中事務(wù)繁忙,你爹爹得不到空回家,要不就是回來時已經(jīng)是夜半三更,他很怕吵到你休息?!?/span>

“哦。”

丁氏和江華兗都等著江離說下文,沉默了好一陣子,才終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這個“哦”字就是女兒的全部下文了。

江華兗徑直走到內(nèi)室,拂開華服端坐在上座,略帶著幾分威嚴(yán),話里話外又為自己開脫了一番:“從前送你去逍遙峰實在是情非得已,性命總歸是比團(tuán)圓重要。如今,本王瞧著你很好,這么多年的相思之苦便也不算是白熬?!?/span>

丁氏附和著點頭,依舊注視著江離,用眼神來回向江華兗瞥,暗示道:“是啊,這些年,你爹爹常常想你想得睡不著覺。小時候,在幾個兄弟姊妹中,老爺最是喜歡離兒你了?!?/span>

“好了好了,娘的眼珠子要是再這么轉(zhuǎn)悠下去,怕是要成瞎子了?!苯x說起話來仍舊是沒大沒小,丁氏倒也不生氣,很主動地閉上了嘴巴,不再說話。

江離看懂了母親眼睛里的意思,卻偏偏不愿意按照母親所期望的那般上前去奉承討好父親。仍舊是站在江華兗面前,一動不動。

“好了好了,多年不見,難免生分。不過,你到底是我江家的血脈,規(guī)矩、學(xué)問,該學(xué)的還得好好學(xué),日后入了東宮,不能叫人看笑話?!?/span>

江華兗說得意味深長,江離聽得糊里糊涂,這偌大的攝政王府尚且還沒有逛個遍,哪里又來了一個什么東宮。

“什么東宮?”江離疑惑道。

江華兗接過丁氏遞過來的茶盞,拂開茶蓋對著平靜的水面吹了長長一口氣,茶水便在盞中漾起淺淺的波紋。

江華兗伸長了脖子抿了一口,皺著眉將手中的茶盞放下,鎮(zhèn)定道:“就是太子的寢宮,你是未來的太子妃,成親后自然要入住東宮?!?/span>

丁氏眼睛都不眨地盯著江離,眼里臉上都是笑意,跟在江華兗后頭補(bǔ)充道:“是啊,這是求之不得的姻緣,別人家的女兒削尖了腦袋想要嫁給太子,可離兒你,多虧有一個能干的爹爹,才有這樣的福氣……”

沒等丁氏暢想完,江離就直接義正言辭拒絕道:“成什么親!這樣的福氣誰愛要就給誰,反正我不要?!?/span>

“小女兒家的心性!哪里能什么都由著你的性子?陛下已經(jīng)著人算好了良辰吉日,下個月十六便是了。”江華兗眼見著江離就要怒發(fā)沖冠,有些軟了心,壓低了聲音勸慰道:“太子乃是人中龍鳳,能和皇家攀上姻親實在是難得?!?/span>

江離卻沒有因為江華兗的好言好語而就此答應(yīng),冷笑了一聲回絕道:“哼,我只當(dāng)?shù)Х桨儆嫲雅畠航踊丶沂菫榱司徑馑寄钪?,原來,是要把我?dāng)作玩物送給太子,以謀求天家恩寵!”

養(yǎng)在深山12年的病弱郡主回家了,歸來第一件事就是嫁給太子

“放……胡說!”到嘴邊的粗話被江華兗硬生生憋了回去,起身朗聲囑咐示下:“你們都出去吧,郡主現(xiàn)下無需伺候。”

待到屋內(nèi)都沒了下人,江華兗的怒火才重新燃了起來,指著江離吼道:“本王是陛下的皇叔,是大奉朝的御賜攝政王,如今也算得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豈會要靠進(jìn)貢女兒來謀求恩寵?”

“老爺,老爺,您別生氣,離兒有口無心,有話好好說,別嚇壞了她,她身子不大好的?!倍∈弦恢?,說話的聲音不自覺跟著顫抖,哭腔卡在嗓子眼,越來越不可遏制。

江華兗一想到江離小時候幾度要魂歸黃泉,不免心下一沉,忙沉聲靜氣道:“你娘說得對,這樣的姻緣,是多少官宦家的女兒想求都求不來的。他日太子登基,你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后……”

“我不稀罕做什么皇后,爹爹要不還是遣人將我送回逍遙峰吧?!?/span>

丁氏趕緊上前來用手堵住江離的嘴,附在她耳邊小聲地埋怨道:“我的乖乖,你瞎說什么呢,如今圣旨都下了,你若是不嫁,那便是抗旨啊?!?/span>

江離雖沒有長久呆在長安,卻也知道“抗旨”兩個字的嚴(yán)重性。

江離陡然間心生一計,笑著逢迎道:“不如爹爹去問問四姐姐,她生得漂亮,腹有詩書,說不定巴不得要做太子妃呢?!?/span>

不等江華兗說話,江離又低著頭自言自語道:“啊不行不行,師父說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見得四姐姐就看得上太子,我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嗎,難為人家還給我送禮……”

“你別盤算了,她就是想去,也輪不上?!苯A兗聽了一耳朵,就趕緊打斷江離。

“為什么?”

丁氏站出來解釋道:“我的乖乖,太子乃是皇后嫡出的兒子,哪能娶別家庶出的女兒。”

江離沒了理由,只能詞窮地重復(fù)那一句:“反正我不嫁給太子,面兒都沒見過的人,何來談婚論嫁?誰知道他是王二麻子,還是張三瘸子,蒙上被子再發(fā)現(xiàn)可就都晚了?!?/span>

“啊呀,我的乖乖,你這是說什么糊涂話呢,這話往后可都不準(zhǔn)說了,大不敬,大不敬得很!”丁氏習(xí)慣性地按住江離的頭以作點頭之狀。

江離脫口而出:“娘,您這是牛不吃草強(qiáng)按頭啊?!?/span>

丁氏腦回路清新,笑著對江華兗說道:“教書先生沒白教,這回總算用對成語了?!?/span>

……

嬤嬤們照舊日日都圍著江離教授規(guī)矩,江離抗婚一事,不僅沒有被江華兗放在眼里,也沒有引起王府里任何人的重視。

從今以后,江離多了一件任務(wù),除了要和這些蠻橫的嬤嬤斗智斗勇,還要絞盡腦汁地想著怎么逃回逍遙峰。

“要是代序在就好了……”

這句話,江離幾乎每天都要念叨一遍,一邊念叨一邊抬頭望著王府的墻檐和屋頂。

從前,代序總是吹噓自己的武藝了得,飛檐走壁,遁地穿墻,他總是描繪地活靈活現(xiàn),江離笑著用掃把跟在他屁股后面追,一邊追一邊喊:“你倒是飛給我看看啊?!?/span>

江離知道,代序不過是在吹牛??墒谴丝?,她竟然真的盼望代序練就了一身真本事,最好能像神仙話本中一樣,身穿夜行衣,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府邸將自己帶走。

這一次走又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了,至少要等到太子大婚之后才能悄咪咪地回來探望吧。

這樣想著,江離覺得自己應(yīng)該提前給母親留一封寬慰的信,她那么容易哭,若是發(fā)現(xiàn)寶貝女兒不翼而飛了,想必又要急得嚎啕大哭,眼淚幾天幾夜都流不盡……

“郡主,快站起來,怎么能一屁股坐在臺階上,還翹著二郎腿,實在是有失教養(yǎng)?!辈虌邒呤沁@幾個嬤嬤中最嚴(yán)厲、最毒舌,也最愛打小報告的人。

翻來覆去就是那么幾句嘮叨,江離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可蔡嬤嬤卻絲毫不覺得厭煩。

江離意猶未盡地望了望這四四方方的院子,尤其打量了一圈屋頂,確定一只鳥都沒有看見,才終于不甘心地跟著蔡嬤嬤回了室內(nèi),今兒要學(xué)習(xí)刺繡。

“嘶——”

江離已經(jīng)記不清這是今天第幾次扎到手指了,她抬頭看了看站在身邊的蔡嬤嬤,滿臉溝壑的臉上平靜得很。江離舉著手指頭委屈巴巴地求情道:“嬤嬤,我的手指頭流血了……”

“死不了人,繼續(xù)。”

蔡嬤嬤甚至都懶得去瞥江離的手指頭,冷言冷語道:“都繡了一天了,眼見著都要用晚膳了,郡主繡的鴛鴦……繡的鴨子,才只長出了一只頭?!?/span>

江離把手指頭含在嘴里,低頭看著繡繃?yán)锏募t色絲線,低著聲音自嘲道:“其實,我繡的是麻雀……”

“我也算是個老嬤嬤了,從前也是在宮里教過公主的,卻從沒見過哪個公主像郡主這般朽木不可雕??ぶ鳎闳羰窃碌走€沒學(xué)會這些,老奴我可就要慚愧而死了!”蔡嬤嬤嘆了長長一口氣,兀自從屋里退了出去,擰著眉頭站在門口的花壇邊上一陣陣啜泣。

江離自知有錯,可嘴上還是忍不住念叨:“學(xué)不會這些就要去死?這些有什么用,不能吃不能喝的,還不如爬樹摸魚來得實在?!?/span>

可這話,到底是不能再說了??粗虌邒叩谋秤埃x只能伸了伸胳膊,低下頭來接著琢磨。

3

即便攝政王府才是自己真正的家,可江離卻始終覺得自己不屬于這里。

“山中歲月容易過,世上繁華已千年。從沒覺得一天有這么長,好想師父啊……”江離的刺繡學(xué)了數(shù)日,仍舊沒有半點進(jìn)步,蔡嬤嬤束手無策,只能將此項訓(xùn)練暫且擱置,扭過頭讓張嬤嬤教郡主插花。

“郡主還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吧,說不定大婚當(dāng)日,老爺和夫人會將你師父請下山呢?!睆垕邒呓舆^江離手中的百合花,左右修剪查看一番,漫不經(jīng)心地接過話茬。

原本,江離只不過是在小心地自言自語,一聽張嬤嬤的話十分有理,頓時來了精神,忽閃著眼睛將嬤嬤手中的花一把搶過來,驚嘆道:“嬤嬤此言當(dāng)真?”

張嬤嬤也是個有主意的,趕緊順著往下說:“可不是,若是郡主跟著老奴好好學(xué)習(xí)插花之術(shù),夫人一高興,還會有什么不答應(yīng)?”

“嗯……我覺得你說得極為正確。好吧好吧,學(xué)學(xué)學(xué),你現(xiàn)在就教我吧?!?/span>

江離對插花之術(shù)并不感興趣,她不懂好好的花開在花園里,怎得就非要剪下來放在花盞里,放就放吧,還必須講究色彩搭配、次第高低才行,當(dāng)真是麻煩又無聊。

“嗯,雖說不如宮中的公主插得好看,但多少有那么一點意思了,郡主還是很聰明的?!边@是大半個月以來,頭一次有人夸獎自己,江離頓生成就感,看著面前的一團(tuán)花花草草十分得意。

“好了好了,花也插完了,嬤嬤現(xiàn)在就去母親面前替我說些好話吧?!?/span>

“啊,這這這……”

“張嬤嬤,你怎么說話不算數(shù)??!哼,我再也不要學(xué)什么插花之術(shù)了,一堆俗物,裝模做樣。”江離拎著裙子站起身就賭氣地往外走,張嬤嬤手足無措地跟在后面喊。

很顯然,張嬤嬤的脾氣比蔡嬤嬤好多了,正因如此,江離更是大了膽子往芙蓉軒外面跑,一路向著落蕊園去了。

落蕊園風(fēng)光無限,空氣里都沁著花瓣的芬芳。

芙蓉軒中用來學(xué)習(xí)插花的花,便是從這園子里采摘來的。可不知怎得,那些花好似一被人剪下來,就鬧脾氣似的收起了味道,到底不如現(xiàn)在這般身臨其境來得享受。

“呦,這不是剛回家的郡主嗎,自打一回來,夫人就像是藏寶貝似的把你放在了芙蓉軒,今日碰巧撞見了,倒是榮幸?!?/span>

江離扭頭一看,說話的正是孫姨娘,她大約是這王府里頭最不受待見的一房姨娘了。

柳姨娘雖然出身不高,但膝下有一兒子江文柏鎮(zhèn)守邊關(guān)屢立戰(zhàn)功,封了將軍得了賜婚。女兒江芷兮不論相貌,還是才華,也都是長安城中一頂一的貴女。前些年,市井中甚至有聲音將江芷兮和謝道韞相提并論。

因此,柳姨娘才越發(fā)有底氣跟丁氏爭強(qiáng)斗勝,自詡杜蘅居才是為王府做出最多貢獻(xiàn)的人。

孫姨娘可就不一樣了,膝下雖育有一子江文楓,卻始終高不成低不就,是長安城里出了名的敗家子。煙花柳巷,酒肆賭館,哪里的美人最有風(fēng)情,哪里的酒香飄十里,他摸得比四書五經(jīng)都熟。

江華兗逮到一回打一回,回回都架不住孫姨娘一哭二鬧三上吊地護(hù)著。久而久之,江文楓也就沒了怕處,專門為江華兗制作了一張日程表,得了父親不在家的時候,便溜出去瀟灑。

這些事情,還都是丁氏躲在房間和江離說的,丁氏不過是看熱鬧的心性,比起嫡出的長子江文松,江文楓實在是有辱門楣。

“那種豎子,怎么能和你大哥比,松兒可是翰林院的諫議大夫,又有你爹爹在朝中配合著,前途不可限量?!倍∈险f這話時,江離心間有些慚愧。母親和柳姨娘都是一兒一女,兒子不分上下,倒是自己這個嫡出的女兒,比之江芷兮差了一大截。

“我的乖乖,你不需要跟那個丫頭比,你是嫡出,即便相貌和才氣都比之不及,也照樣是攝政王府獨一無二的嫡女??墒前?,現(xiàn)在不一樣,你要嫁的不是別家公子,乃是當(dāng)朝太子,未來你要做皇后,底下有無數(shù)雙眼睛都在盯著你看,現(xiàn)在學(xué)還不晚?!倍∈险f來說去,還是千叮嚀萬囑咐江離要努力。

江離壓根不稀罕做什么未來皇后,可她又不想母親在柳姨娘面前抬不起頭,江芷兮這般優(yōu)秀,有一大半都得益于母親的悉心培養(yǎng),柳姨娘不該過河拆橋才是。

想了好一陣子,江離才終于回過神來看看孫姨娘,瞬間生起了憐憫之心。孫姨娘真可憐,聽母親說,她時常瞞著父親將自己的私房錢拿出去供兒子還賭債。

“姨娘說這話太見外,我打小沒在府里待,母親多年不見我,難免心疼得厲害,終日將我養(yǎng)在芙蓉軒,怕我出去生事,又能得空時常來探望。愛女之心比之姨娘的愛子之心,都是一樣的。”江離忽然瞧見孫姨娘頭上的珠翠,都是很老舊的樣式了,想來是沒有閑錢給自己配置更好的首飾了。

江離忍不住小聲嘀咕,悶著頭埋怨道:“爹爹也真是,這么大的家業(yè),不至于就要苛待自己的姨娘?!?/span>

“苛待?”孫姨娘聽得一頭霧水。

江離指著她頭上的珠釵,歪著頭說道:“諾,姨娘頭上的珠釵比蔡嬤嬤用得都差些,我平日里雖然不愛戴這些玩意兒,卻也聽張嬤嬤提過,當(dāng)下長安城中最時興的樣式乃是杜鵑螺帶翠,珍珠流絨步搖是十幾年前的款式了?!?/span>

江離算著孫姨娘嫁進(jìn)來也已有十八年,故又補(bǔ)充道:“珍珠流絨步搖大約是姨娘剛進(jìn)王府時候的時興樣式。改日我一定要跟母親說一聲,撥給姨娘的月銀定要加一些才好。又或許,芙蓉軒里還有很多珠釵螺翠、胭脂水粉,我用都用不完,姨娘可隨我移步芙蓉軒,我統(tǒng)統(tǒng)送給你?!?/span>

江離光顧著自己說話,絲毫沒有注意到孫姨娘的臉色已經(jīng)氣得發(fā)青,直到孫姨娘一跺腳,她的話匣子從終于被嚇得戛然而止。

“大可不必!我好歹也是這府里頭的姨娘,是你的長輩,還輪不到你來施舍!”

“哎,姨娘……我不是那個意思,您誤會了……”

孫姨娘哪里還愿意繼續(xù)聽江離辯解,領(lǐng)著兩個丫鬟怒氣沖沖就往西院去了。

事實證明,江離真的是有口無心,她都敢說自己的母親是“半老徐娘”,又怎會意識到孫姨娘最是重面子的人,即便日子拮據(jù)要從娘家借錢,也不愿跟丁氏開口求情。

經(jīng)孫姨娘這么一吼,江離也沒了看花賞景的心情,看著張嬤嬤帶著六個丫鬟匆匆圍了上來,泄氣地低語道:“咱們回去吧,我餓了?!?/span>

丁氏囑咐人做了點心,又派人去半塘坊排隊買了江離最愛吃的荷葉叫花雞,雙手托著下巴津津有味地看著女兒大快朵頤。

“哎呀,娘!你要想吃,這個雞腿給你,總這么望著我,我都不好意思啃了……”江離的嘴巴里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含糊不清地說話、嚼咽,手里、嘴里,忙得不亦樂乎。

丁氏趕緊擺擺手,心滿意足地笑著說話:“娘不吃,都給我的乖乖吃,但也不能吃太多,你最近又長胖了,衣服還得重新置辦?!?/span>

江離低頭看看自己鼓鼓囊囊的肚子,不好意思地笑,剛要說話,一個噴嚏冷不丁涌上來,忍不住將嘴里的雞腿肉都噴在了丁氏臉上。

“啊,娘……我的雞腿肉……”

江離委屈地看著丁氏一身狼藉,用手背蹭了蹭鼻子,將手中剩下的雞腿肉又趕緊送到了嘴里,這才騰出手來幫母親撣去身上的一片狼藉。

丁氏的臉上還掛著江離的唾沫星子,卻滿口都在說:“沒事沒事,乖乖,娘回頭換一身衣服就行。”又趕緊抬起頭來看看江離,擔(dān)心地問:“乖乖,你沒嗆著吧,又沒人跟你搶,吃得這么著急做什么。

話音剛落,只見江離慚愧地將手中的半拉子雞腿放在了盤子中,沮喪地埋怨起自己來:“娘,我好羨慕四姐姐啊,琴棋書畫,插花詩會,她樣樣都做的很好。我呢,干啥啥不行,干飯第一名……”

丁氏看不得江離受委屈,趕緊扶著江離坐在了桌子邊上,一句趕著一句安慰道:“乖乖,你可別這么說,若是你打小跟在為娘身邊,說不定你比她還要優(yōu)秀。說到底,都怨我,生了你大哥后身子沒有調(diào)養(yǎng)好,讓你娘胎中帶了病,這些年受了不少苦……”

說著說著,丁氏已經(jīng)淚流滿面,說到底,這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自小分別已經(jīng)實屬無奈,如今好不容易從閻王殿里撿回來一條命,又怎么好狠心折騰。

江離聽不得母親哭,抽抽嗒嗒地一波更勝一波,實在是破壞氣氛。

“好了好了,娘,我答應(yīng)你,以后不管是蔡嬤嬤還是張嬤嬤、李嬤嬤、花嬤嬤,不論是上官先生還是哪個先生,我都好好學(xué)規(guī)矩,好好做學(xué)問?!?/span>

“不!”

丁氏突然止住了眼淚,長呼一口氣,一把抓住江離的手,說道:“離兒,娘想通了,你只要每天開開心心就好,那些規(guī)矩、學(xué)問,若真是學(xué)不會就不必為難了。如今,我的離兒還能好好承歡膝下,已經(jīng)是老天爺厚愛,若追究起來,規(guī)不規(guī)矩,又有什么要緊?!?/span>

江離覺得很高興,又恍生出心酸之感,該是怎么樣的疼惜,才能讓母親放下與柳姨娘的斗氣,放下爹爹交代的任務(wù),真心實意說出“規(guī)不規(guī)矩,又有什么要緊”這樣的話。

江離一把抱住母親,歪著頭在母親耳邊親昵地喊著:“娘,你真好。”

丁氏憨笑著將懷中的江離抱得更緊一些,回話道:“我的離兒也很好,比任何人都好?!?/span>

江離明知道母親是在說謊,卻還是高興地直跺腳。

這還是頭一次,她和母親的距離這么近,聽得到母親深深淺淺的呼吸,和因為流眼淚不斷吮吸的鼻涕聲,絲毫沒了平日里訓(xùn)斥下人的豪橫之態(tài)。

從前,江離從來不覺得“家”意味著什么,她以為逍遙峰就是她的家??涩F(xiàn)在,她有了不一樣的看法,逍遙峰有嚴(yán)厲的師父,有搞怪的代序,卻沒有疼自己入骨的母親。

江離私心想著,往后,若是什么規(guī)矩都不用學(xué)了,又有母親的貼身照拂,想想也沒那么糟。如此,逃回逍遙峰的計劃也可以暫時放一放了。

只是還有一件事,得趕緊找機(jī)會跟母親撒撒嬌,死也不做太子妃。(原標(biāo)題:《風(fēng)華一代:當(dāng)局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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