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早到晚，我們必須為他人做事，沒有自我的痕跡，

如果這就是活著，那他們稱之為死亡的是什么？

愛是一場夢，不要問這個夢的命運，不要問我因忠誠而受到的懲罰。

——米娜·庫瑪里

從童年到去世，米娜·庫瑪里在33年間出演了90多部電影，因扮演悲劇性角色而聲名鵲起。

她沒有接受過正規(guī)教育，但熱愛讀書，自學(xué)了多種語言，喜歡用詩歌記錄自己的生活和情感。

她一生渴望得到愛和理解，可現(xiàn)實卻讓她像塑造的角色一樣在悲傷孤獨中離世。

差點被拋棄

也許，米娜·庫瑪里剛出生就有記憶，父親的所作所為留在了她的潛意識空間里，注定她不可能是一個快樂的人。

1933年8月1日，米娜出生在一個貧困的遜尼派穆斯林家庭，她的父親阿里·布克斯是個戲劇演員，母親普拉巴瓦蒂·德維是名舞蹈演員。

米娜是阿里的第二個孩子，他已經(jīng)有了一個女兒，一直盼望這胎能是個男孩。得知還是女兒，他郁悶到拒絕支付接生費。

趁普拉巴瓦蒂睡著的時候，阿里抱著初生嬰兒徑直去了孤兒院，將她放在了門前的臺階上。

幾個小時后，不知是出于良心發(fā)現(xiàn)，還是受不了妻子的哭鬧，阿里返回孤兒院，把孩子抱回了家。

那時的阿里還不知道，他有多幸運，一家人會被這個差點被他拋棄的孩子從貧困中解救出來。

成為搖錢樹

阿里不養(yǎng)活吃白飯的人，女兒們得自己掙口糧。

米娜4歲開始登臺表演，阿里帶著她到處試鏡，6歲時，她在電影《皮臉》中得到了一個角色。

隨著該片票房的大賣，米娜成了家里收入最高的人。

盡管出生在演藝之家，米娜卻對表演沒有興趣，她渴望上學(xué)。指望米娜養(yǎng)家的阿里殘忍地拒絕了女兒的要求，他要把她打造成一個寶萊塢巨星，賺很多錢。

靠著自學(xué)和跟劇組聘請的家教零零散散地學(xué)習(xí)，米娜熟練掌握了印地語，烏爾都語和英語，閱讀和創(chuàng)作是她最大的愛好，手捧一本書是她在劇組中的常態(tài)。

一個又一個角色的接踵而至，14歲時，米娜已經(jīng)掙到了足夠為家人買新房子的錢。能幫纏綿病榻的母親改善居住條件，她非常興奮。遺憾的是，搬進(jìn)新家僅18個月，普拉巴瓦蒂就去世了。

米娜沒有時間為母親哀悼，她必須馬不停蹄地繼續(xù)工作。

人生轉(zhuǎn)折

1951年5月，米娜經(jīng)人介紹，認(rèn)識了比她年長14歲的導(dǎo)演，編劇兼電影制作人卡馬爾·阿姆羅希。這是兩人第二次見面，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只有五歲，當(dāng)時阿姆羅希在為一部電影挑選小演員。

她不記得他，可他記得她?？吹轿羧盏男∨⒁呀?jīng)長得亭亭玉立，阿姆羅希心中歡喜。

阿姆羅希游說米娜簽下合同，在他準(zhǔn)備拍攝的電影《Anarkali》中擔(dān)任女主角。

八天后，米娜遭遇了一場意外的車禍，左手重傷，不得不住院治療四個月，她的許多片約因此被取消。

傷痛和事業(yè)上的挫折令米娜陷入了抑郁，在她最脆弱的時候，阿姆羅希從外地趕來，向她保證《Anarkali》的拍攝計劃不變。從那天起，他定期來醫(yī)院陪伴米娜，外出拍戲的時候，就給她寫很長的信，或者打長途電話。

阿姆羅希相貌英俊，極有文學(xué)才華，尤其擅長寫詩，喜愛詩歌的米娜在他身上找到了共鳴。

電影還未開拍，兩人就已墜入愛河。

由于資金不足，電影《Anarkali》的拍攝工作被取消。

兩人沒有受到這個壞消息的影響，1952年情人節(jié)那天，他們秘密舉行了婚禮，出席婚禮的唯一家庭成員，是米娜的妹妹瑪杜。

將婚禮向外界保密的原因，是阿姆羅希已婚，還有三個孩子，米娜的父親絕對不會同意這門婚事。

從印度法律上來說，他們的婚姻沒有問題。阿姆羅希是一名什葉派穆斯林，可以一夫多妻，妻子們地位平等。

簡單的婚禮儀式結(jié)束后，兩人各回各家。

米娜與父親住在一起，為了不被發(fā)現(xiàn)，她選在午夜時分給阿姆羅希打電話。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家里的廚師碰巧聽到了一次通話，向米娜的父親打了小報告。

阿里很生氣，他的女兒還未滿20歲，怎么能嫁給一個比她大那么多的男人呢？還是個已婚男人。他命令米娜馬上離婚。

米娜表示拒絕，作為家中的主要收入來源，她的話還是有些分量。阿里沒有立即與女兒硬碰，她的事業(yè)全部握在他的手中，他不擔(dān)心失去掌控。

為了創(chuàng)造相聚的機會，阿姆羅希在自己的下一部電影《Daaera》中給米娜安排了角色。米娜問父親是否同意她為阿姆羅希工作，阿里自然說不。

他說已經(jīng)給她接了另一部戲《Amar》，還對米娜發(fā)出最后通牒：“如果你去拍阿姆羅希的電影，家的大門將永遠(yuǎn)對你關(guān)閉?！?/p>

如何破局？米娜想出了一個主意。

她聽從父親的要求，去了《Amar》的拍攝地點。五天后，她找了個理由與導(dǎo)演發(fā)生了激烈的爭吵，然后怒氣沖沖地離開了片場。結(jié)果，《Amar》的導(dǎo)演將女主演換成了另一位女星瑪杜芭拉，米娜則跑去拍《Daaera》。

一天，米娜從片場回家后，發(fā)現(xiàn)大門從里面反鎖，怎么都敲不開，她意識到自己暗渡陳倉的計策被父親拆穿了。

無奈之下，她開車去了丈夫家。

荒謬的規(guī)矩

米娜天真地以為，嫁給阿姆羅希就可以從父親的控制中解脫出來，獲得自由，可現(xiàn)實總是很殘酷，她還是被男人控制著，只不過發(fā)號施令的人從她的父親，換成了她的丈夫。

阿姆羅希給米娜定了三條規(guī)矩：第一，晚上6點半之前必須回家；第二，除化妝師外，其他任何人不得進(jìn)入她的化妝間；第三，不許接受男演員的邀請。

為了確保米娜嚴(yán)格遵守規(guī)定，阿姆羅希派秘書巴卡爾·阿里充當(dāng)“間諜”，監(jiān)督她的一舉一動。

家庭生活的不如意，促使米娜將更多的熱情投入在事業(yè)上，她的努力也得到了回報。

1952年，憑借在影片《詩人》中的出色表現(xiàn)，米娜贏得了人生中第一個印度電影觀眾最佳女主角獎（印度奧斯卡）。

為了這部電影，她差點丟了性命。與男主演在河邊拍攝浪漫場景時，湍急的水流突然將她卷走，導(dǎo)演一邊喊“Cut”，一邊大叫“一定要找到米娜·庫瑪里！”

丈夫的妒忌

米娜的事業(yè)蒸蒸日上，阿姆羅希的事業(yè)卻走向了低谷。結(jié)婚前，他比她有名得多，名字永遠(yuǎn)排在她前面，漸漸地，形勢發(fā)生了逆轉(zhuǎn)，他的心態(tài)開始失衡。

1963年，米娜主演的電影《國王，王后與奴隸》收到了柏林電影節(jié)的邀請，印度信息和廣播部長派她作為代表前往柏林，阿姆羅?？梢宰鳛榘閭H隨行，兩人的差旅費用由國家承擔(dān)。

能夠有機會代表國家出席盛會，如此大的榮譽擺在面前，阿姆羅希竟然拒絕前往。他不愿意以“陪同者”的身份出席，也不讓米娜去。

妻子比自己更出名，這個事實讓阿姆羅希無法接受。

在一次活動中，電影制作人蘇拉布·莫迪向一位州長介紹米娜和阿姆羅希，他說：“這是米娜·庫瑪里，這是她的丈夫卡馬爾·阿姆羅希?！?/p>

本來準(zhǔn)備和州長握手的阿姆羅希立刻縮回了手，糾正蘇拉布說：“我是卡馬爾·阿姆羅希，她是米娜·庫馬里，我的妻子?！?/p>

回到家后，米娜忍不住抱怨：“將你介紹為我的丈夫，有什么問題？這下可好，他（蘇拉布）再也不會找我拍電影了?！?/p>

還有一次，米娜把金子做的錢包忘在了座位上，阿姆羅?？吹搅?，但沒有撿起來，還是另一位女演員將錢包還給了米娜。

“親愛的，你知道我的錢包有多貴嗎？”米娜說。

“貴不過我的尊嚴(yán)！”他反駁道。

孩子問題

米娜和阿姆羅希結(jié)婚12年，一直沒有孩子。

與米娜戀愛后，阿姆羅希將妻子邁赫穆迪和三個子女送回了老家。邁赫穆迪是在一本雜志上讀到了丈夫第二次結(jié)婚的消息，她安慰孩子們說：“我既不漂亮也沒有受過教育，你們的父親是一個英俊的男人，所以他娶了一位漂亮的女士?！?/p>

后來，邁赫穆迪還是從媒體（報紙）那里，得知丈夫的身體出現(xiàn)了一些問題。她讓最小的孩子塔伊達(dá)爾跟隨阿姆羅希的哥哥一起過去探望，她對兒子說，“不要做任何讓我蒙羞的事，給她盡可能多的尊重和愛，就像你對我一樣?！?/p>

“我當(dāng)時只有六歲，非常緊張，因為我聽說過關(guān)于后媽的恐怖故事。我們到達(dá)時，遠(yuǎn)遠(yuǎn)看到爸爸躺在床上，周圍有四個穿著白袍的女人。我爸爸對美的要求很高，家中的女仆都打扮得像仙女，”塔伊達(dá)爾回憶說。

他一時弄不清誰是米娜，坐在床邊的米娜招手讓他過去，然后把他抱到膝上說，“我是你的小媽媽?！?/p>

她是如此的年輕美麗，身上散發(fā)著幽幽的花香，塔伊達(dá)爾立刻對她有了好感。晚上，米娜讓塔伊達(dá)爾睡在她和阿姆羅希之間，將他的手臂搭在她身上。

米娜和塔伊達(dá)爾相處得很好，她舍不得他走，要求阿姆羅希將孩子留下。

塔伊達(dá)爾也非常喜歡米娜，每天晚上看到她回來，他都會飛快地沖下樓，跑過去牽她的手，帶她一起進(jìn)屋。他還天真地說，長大以后要娶米娜為妻?！靶寢審奈窗寻职謴奈覀兩磉厧ё?，從未要求他離開我們。她尊重我母親，沒有給我恨她的理由。我愛上了那個從我母親手里偷走我父親的女人。”

連邁赫穆迪的父親都喜歡米娜。當(dāng)他患上絕癥時，米娜的照顧讓他不知所措，他對塔伊達(dá)爾說，“她對我的照顧，比我女兒做得還好?！?/p>

傳言說，阿姆羅希不想米娜有孩子，塔伊達(dá)爾說，米娜是為了事業(yè)不要孩子。

“小媽媽從來不想要孩子，她非常關(guān)心自己的形象，想在結(jié)婚后繼續(xù)成為無可爭議的銀幕女王?！?/p>

“人們說爸爸不讓小媽媽生孩子，那她怎么會三次流產(chǎn)，其中兩次是墮胎？爸爸得知（她私自墮胎）后很生氣，還打了她一巴掌！說，‘孩子是我的，你不想要他，為什么我成了壞人，被人指責(zé)不想讓你成為母親？’”

“他們的每次戰(zhàn)斗都是爸爸先投降。他從未向媒體做出過澄清，他不想給八卦販子提供素材?！?/p>

忍無可忍

塔伊達(dá)爾說，米娜和阿姆羅希彼此深愛?？稍偕畹母星橐矔蝗諒?fù)一日的爭吵消磨殆盡，他們終是漸行漸遠(yuǎn)。

1964年，米娜在拍攝電影《Pinjre Ke Panchhi》時，打破了阿姆羅希的規(guī)定，讓好朋友古澤爾進(jìn)入了化妝間。古澤爾是一位詞作家，也是一位詩人，米娜很崇拜他。

兩人喜歡一起交流詩歌創(chuàng)作上的心得，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是她的藍(lán)顏知己。

看到古澤爾進(jìn)了米娜的化妝間，間諜巴卡爾的第一反應(yīng)不是跑回去報信，而是親自動手，打了米娜一個耳光。

米娜簡直是出離憤怒，她給阿姆羅希打電話，要求他處置巴卡爾。阿姆羅希的回答很冷血，“馬上回家，我來處理你?！?/p>

她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妹妹瑪杜家。

阿姆羅希十分震驚，米娜居然接連兩次違抗了他的命令！

他臉色鐵青地站在瑪杜家門口，要求妻子立刻出來，米娜置若罔聞，拒絕與他交談。硬的不行，就來軟的，阿姆羅希懇求妻子回家，米娜依然沒有動搖。

阿姆羅希只好離開，臨走時留下一句話：“我家的大門永遠(yuǎn)為你敞開?！?/p>

1964年，米娜與阿姆羅希分居（有說法是離婚，但塔伊達(dá)爾堅持說爸爸和小媽媽從未離婚）。

從米娜的密友納爾吉絲（《流浪者》中麗達(dá)的飾演者）的敘述中，可以看出米娜確實已經(jīng)被逼到了墻角，忍無可忍：

一天晚上，我在花園里看到了氣喘吁吁的米娜，我問她，“你為什么不休息，你看起來很累?！彼f，“姐姐，休息不是我的命運。我只休息一次。”那天夜里，她的房間里傳出了暴力的聲音。第二天，我看到她眼睛腫了。我抓住阿姆羅希的秘書巴卡爾，直截了當(dāng)?shù)刭|(zhì)問他：“你們?yōu)槭裁匆獨⑺烂啄?？她已?jīng)工作得夠多了，你要她養(yǎng)活你多久？”他說，“時機成熟的時候，我們會讓她休息?！?/p>

過了一段時間，我聽說她和巴卡爾大吵了一架，然后再也沒有走進(jìn)阿姆羅希的家……我去看望她，我問：“你是得到了自由，可是當(dāng)你一心想自殺的時候，這種自由又有什么用呢？”她說：“姐姐，我的耐心是有限的?？R爾·阿姆羅希的秘書竟然敢對我動手！當(dāng)我抱怨時，卡馬爾·阿姆羅希什么都沒有做。我決定不再回到他身邊。”

自由以后

米娜患有慢性失眠，每天晚上靠安眠藥才能入睡。與阿姆羅希分手后，她抑郁和失眠的癥狀明顯加重，醫(yī)生建議她用小劑量的白蘭地替代安眠藥。

神經(jīng)被酒精麻痹以后，痛苦仿佛減輕了，她很快就上了癮，越喝越多，最后到了酗酒的地步。醫(yī)生處方里開的白蘭地不夠喝，她就托人買廉價酒。

日復(fù)一日，她漸漸失去了往昔的美貌。

她繼續(xù)尋找愛，先后傳出幾段戀情，其中最有名的是與寶萊塢的肌肉男達(dá)爾門德拉。達(dá)爾門德拉比米娜小兩歲，當(dāng)時沒有什么名氣，她說要助他成功，為他爭取到了許多角色。

他將她當(dāng)成導(dǎo)師般尊重，是她人生中遇到的第一個不想控制她的男人。

納爾吉絲在回憶錄中寫道：“如果米娜曾經(jīng)熱情地愛過任何人，那么這個人就是達(dá)爾門德拉。如果米娜曾經(jīng)瘋狂地愛上某個人，那個人就是達(dá)爾門德拉?！?/p>

雖然愛得熾烈，這段關(guān)系卻沒有維持太長時間。在達(dá)爾門德拉因為米娜酗酒打了她一巴掌之后，米娜離開了他。

純潔的心

1968年，健康狀況嚴(yán)重惡化的米娜被送去倫敦和瑞士治療，那里的醫(yī)生說，她患有肝硬化，需要馬上戒酒，好好休息。

治療了三個月以后，米娜返回印度，買了一棟房子獨自生活。很快，又瘦又虛弱的她就把醫(yī)生讓她不能過于勞累的話拋在腦后，開始拍戲。

為了一部電影，阿姆羅希又出現(xiàn)在了她的生活中。

1956年，阿姆羅希策劃了電影《Pakeezah》（純潔的心），由米娜擔(dān)任主演。攝制工作完成一半時，兩人分居，拍攝陷于停頓。1969年，納爾吉絲和蘇尼爾·杜特夫婦發(fā)現(xiàn)了這部影片，認(rèn)定它是一部杰作，為兩人牽線，希望他們能將影片完成。

《Pakeezah》講述的是舞女薩希巴揚（米娜飾）由妓院老板撫養(yǎng)長大，她的母親是一名妓女，她也無法逃脫同樣的命運。貴族小伙薩利姆被她的美麗和天真迷住，說服她一起私奔，她同意了。薩利姆不知道她的黑暗過去，給她改名為Pakeezah（意思是純潔的心），帶著她去結(jié)婚。薩希巴揚在最后一刻退縮，返回了妓院。薩利姆決定另娶他人，邀請薩希巴揚在他的婚禮上跳舞，然后，更多的秘密被揭開......

阿姆羅希再次寫信給米娜，“你提出條件說，除非我和你離婚，否則你不會完成《純潔的心》。即使沒有這個條件，我也會把你從婚姻關(guān)系中解放出來。如果你還想完成這部電影，我將非常樂意合作......《純潔的心》需要你，它像一艘正在下沉的船，需要在你的照管下靠岸?！?/p>

米娜回信說，“《純潔的心》是我一生的夢想，我將非常高興看到它被完成。至于報酬，我很高興你給我一個機會來證明我對你的尊重，我將只接受一個畿尼（一種英國舊時貨幣）作為我在《純潔的心》全部工作的象征性報酬?！?/p>

1969年，在杜特夫婦的安排下，阿姆羅希和米娜時隔多年后再次見面。米娜沒有說多少話，只是流淚，阿姆羅希承諾，會讓她看起來像電影開拍第一天那樣美麗。

知道自己時日無多，米娜盡全力配合拍攝，每拍完一條，工作人員都會拿著椅子飛快沖過去，讓她坐下。

1972年2月，《純潔的心》上映，沒有引起多少反響。首映三周后，米娜病入膏肓，于3月31日離開人世，終年39歲。

米娜的去世讓人們將注意力轉(zhuǎn)向《純潔的心》，蜂擁著去電影院觀看。米娜的表演贏得了廣泛贊譽，第十二次獲得了印度電影觀眾獎最佳女主角提名。自此以后，這部電影成為了寶萊塢的經(jīng)典之一。

所有這些，米娜永遠(yuǎn)不會知道。

阿姆羅希頂著壓力，將米娜埋在了他的家族墓地。米娜的父母是遜尼派教徒，阿姆羅希的族人對將她葬在什葉派教徒的墓地感到非常不滿。

按照米娜的遺愿，墓碑上寫著：她的生命結(jié)束時，有一把破碎的小提琴，一首破碎的歌和一顆破碎的心，但沒有一點遺憾。

21年后，阿姆羅希被葬在米娜的旁邊，兩人的墓緊挨著，不知道她愿不愿意離他這么近。

后記

米娜具有受虐型人格，這種受虐心態(tài)，來源于童年的不幸。弗洛伊德說，假如人生活在一種無力改變的痛苦之中，就會轉(zhuǎn)而愛上這種痛苦，把它視為一種快樂。

從小被當(dāng)作養(yǎng)家的工具，母親早逝，在片場長大，米娜沒有享受過家庭的幸福，她說，“我成長的環(huán)境中沒有愛和感情……從那時起，我就在尋找愛，搜索愛，渴望愛，愛是我最大的弱點。”

為了得到愛，她長期忍受家人的剝削和虐待，甘于處在被控制的地位。

她并非沒有獨立的能力，而是習(xí)慣了從痛苦中尋找快樂，并因此放棄了改變自己處境的機會。當(dāng)她終于擺脫控制獲得自由時，感覺到的不是解脫，而是迷失和孤獨。

她將自我犧牲當(dāng)作宿命，通過自我折磨忘記悲傷，所有的奮斗，只是為了讓當(dāng)下的痛苦變得容易忍受。未來充滿悲觀，她在意識深處期待死亡的來臨。

能慰藉她靈魂的，唯有詩歌。她的詩沒有華麗的辭藻，卻很生動，能夠與讀者建立一種不可思議的親密關(guān)系。

剛結(jié)婚時，她寫道：“我找到了一個合乎我心意的人，可他也帶來了悲傷。”

感情進(jìn)入平淡期：“你為什么想聽我的故事？無聊的生活，無趣的故事?！?/p>

婚姻破裂時：“你怒氣沖沖地跟我離婚，把我的青春和贍養(yǎng)費還給我吧！”

米娜的一生，不幸地將角色和生活融合在了一起，在痛苦中掙扎，孤獨地生活，孤獨地死去。

雖然被稱為“悲劇女王”，但她不想讓人們認(rèn)為她的人生也是悲劇，生命的最后，她說，“孤獨是我的命運。我不可憐自己，你也不應(yīng)該可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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